初夏的阳光透过夜屹公司会议室的落地窗,在光洁的桌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。
沈屹站在演示屏前,详细讲解着第二代神经导丝系统的设计改进。
他的讲解清晰精准,偶尔辅以手势,整个人散发着专业与自信的光芒。
“通过这个改良的头部设计,我们能够将导丝在狭窄血管中的转向时间缩短0.3秒。”沈屹点击遥控,切换幻灯片,“在脑动脉瘤手术中,这0.3秒可能意味着...”
他的话音戛然而止。
会议室里突然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。沈屹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,眼前的图像开始扭曲变形,耳边响起尖锐的鸣音,淹没了所有其他声音。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住讲台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“沈总?”一位工程师关切地起身。
白夜原本坐在会议桌末端,专注地听着讲解,此刻已迅速站起,快步走到沈屹身边。“沈屹?”他的声音低沉,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沈屹闭眼片刻,再睁开时,视野恢复了正常,耳鸣也减轻了。“没事,”他试图继续,声音却比平时虚弱,“可能有点低血糖。”
白夜的手稳稳扶住他的手臂,对会议室里的其他人说:“抱歉,会议暂停十分钟。”
不容沈屹反对,白夜已半扶半抱地将他带离会议室,直接进了隔壁的办公室,让他坐在沙发上。
“什么时候开始的?”白夜单膝跪在沈屹面前,握着他的手,眼神锐利。
沈屹想抽回手,却发现自己确实有些虚弱:“只是偶尔头晕,工作太忙了而已。”
“偶尔?”白夜的眼神更加深沉,“上周三晚上,你看文件时突然揉太阳穴。上周日早餐时,你手里的勺子掉了一次。今天,是第三次。”
沈屹怔住了。他自己都未曾如此细致地注意这些细微的不适。
“我预约了体检,”沈屹最终妥协地说,“明天上午。”
白夜的表情没有丝毫放松:“我陪你去。”
“你有投资人会议...”
“推掉。”白夜的语气不容置疑,那个熟悉的偏执影子在他眼中一闪而过,“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。”
体检安排在仁和医院,沈屹曾经工作过的地方。一系列的检查,血常规、心电图、ct...白夜全程陪同,寸步不离。他的表情平静,但沈屹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肌肉和过于用力的握手。
当轮到听力测试时,沈屹才隐约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。
“左耳听力有轻微下降,”听力师记录着数据,“最近有耳鸣吗?”
沈屹犹豫了一下,点点头。
最后一项是增强核磁共振。当沈屹从机器中出来时,看到白夜正与放射科主任低声交谈。两人的表情都异常严肃。
“结果怎么样?”沈屹走过去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。
放射科主任看了看白夜,又看向沈屹:“沈医生,我想你最好坐下来谈。”
那一刻,沈屹的心沉了下去。作为一名医生,他太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。
办公室里,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他的脑部核磁影像。在左侧内听道区域,一个清晰的、边界分明的小型肿瘤清晰可见。
“听神经瘤,”主任指着屏幕,“直径约1.5厘米,良性,但位置不太好,压迫着听神经和面神经。”
沈屹静静地听着,专业本能让他自动分析着影像:肿瘤大小、位置、与周围组织的关系...与此同时,另一部分的他在尖叫,在拒绝这个现实。
“治疗选择?”他听到自己问,声音遥远得像来自另一个人。
“手术切除是首选。考虑到你的年龄和健康状况,预后应该不错。但是...”主任停顿了一下,“这个位置,手术风险包括听力完全丧失和面瘫。”
办公室里一片死寂。沈屹感到白夜的手猛地收紧,几乎捏痛了他。
“我推荐李振华主任,”放射科主任继续说,“他是国内听神经瘤手术的权威。”
李振华。沈屹的导师,那个在全国神经外科学术会议上展示过他产品的严厉老者。
“谢谢,”沈屹站起身,举止依然得体,“请帮我安排与李主任的会诊。”
走出办公室,长廊似乎没有尽头。白夜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,一言不发。
回到车上,白夜没有立即发动引擎。他双手紧握方向盘,指节发白,目光直视前方。
“白夜?”沈屹轻声唤他。
突然,白夜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,汽车喇叭发出刺耳的长鸣。他的肩膀剧烈颤抖,呼吸急促而不规律。
“不...”他咬着牙,声音从齿缝中挤出,“不可以...不能是你...”
沈屹伸手,轻轻放在他的背上:“冷静下来。”
“我怎么冷静!”白夜转头看他,眼中是沈屹许久未见的疯狂与绝望,“那是你的脑子!那里长了个东西!他们要在你的头上动刀!”
“我是医生,白夜,”沈屹平静地说,“我知道这是什么,也知道该怎么面对。”
“但你也是我的!”白夜几乎是吼出来,眼中涌出泪水,“我好不容易...好不容易才找到你,好不容易才变得正常一点...命运凭什么这样对你?凭什么?”
沈屹看着他,心中涌起一阵酸楚。他伸手擦去白夜脸上的泪水:“正因为我了解这一切,所以我不会害怕。而且,我有你。”
这句话像是有某种魔力,白夜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。他深深地看着沈屹,然后猛地将他拉入怀中,紧紧抱住,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。
“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,”白夜在他耳边发誓,声音低沉而危险,“任何人。”
与李振华主任的会诊安排在两日后。这段时间里,白夜的表现让沈屹忧心忡忡。
他推掉了所有工作,寸步不离地跟着沈屹,睡眠极浅,任何细微的声响都会惊醒。他查阅所有关于听神经瘤的文献,甚至联系了国外的专家,要求他们提供第二诊疗意见。
更让沈屹担心的是,白夜开始对医疗方案表现出强烈的控制欲。
“我已经与瑞士的一位专家通过话,”一晚,白夜对沈屹说,“他建议采用质子治疗,可以避免手术风险。”
“质子治疗对听神经瘤效果有限,而且国内设备不足,需要出国治疗,延误时机。”沈屹耐心解释。
“那就出国!”白夜几乎是立刻回应,“钱不是问题,我可以包专机...”
“白夜,”沈屹打断他,握住他的手,“看着我。”
白夜对上他的目光,眼中的狂乱渐渐平息。
“我是医生,记得吗?”沈屹轻声说,“我信任李主任,也信任现代医学。你需要信任我,就像我当初信任你一样。”
白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最终点了点头,但沈屹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恐惧并未消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