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明明每天都在认真吃药,把五颜六色的药片按剂量分装进小格子。
她明明在努力活着,尽管活着对她来说已经如此艰难。
而他们呢?
他们像看不懂拒绝信号的野兽,一次次闯入她的安全区,不断撕开她结痂的伤口。
他们甚至把她强撑的平静,当作她冷漠的证明。
可那些表面的平静,原是她用药物苦苦维系的结果。
而今日,无论是他的出现,还是清溪的言语,亦或是她师兄的刺激,都险些摧毁这脆弱的平衡,差点导致她精神病发作。
对不起!”
他将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,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悔意。
不知过了多久,怀里的颤抖渐渐平息。
凌寒低头,看见她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,不知是汗还是泪。
他小心翼翼地将人打横抱起,走向床边,坐下后将她拢在膝头。
丁浅安静地蜷在他怀里,湿漉漉的发丝贴在他颈侧,呼吸终于趋于平稳,乖顺得让人心疼。
凌寒的指尖刚触到她潮湿的发丝,突然像被烫到般剧烈颤抖起来。
档案里,病历上那行冰冷的记录如刀般刺入脑海:
【12月24日,23:47,急性躁狂发作伴自残行为】。日期旁边还潦草地标注着药物过量,洗胃几个小字。
正是他与温宁的订婚消息铺天盖地占据各大财经版面的圣诞夜。
那天夜里,她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赤脚站在厨房?
是不是也这样颤抖着往嘴里塞药片?
他不敢再往下想。
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左手上,那个烫伤的疤痕刺的他眼眶发热。
他掏出手帕想帮她擦拭手心的伤口,手帕还悬在半空,丁浅已经挣脱了他的怀抱。
她踉跄着撑住桌面,打火机的声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。
烟头明灭的瞬间,他看见她脸上迅速戴回那副熟悉的面具。
唇角勾起漫不经心的弧度,眼尾挑起慵懒的戏谑,连夹烟的姿势都恢复了往日游刃有余的模样。
仿佛方才那个在他怀里崩溃颤抖的人,只是月光下的幻觉。
看够了吗?
吓到了?
她唇角甚至扬起一抹笑,声音还带着发作后的沙哑:
偶尔的小意外而已。
他手中的帕子被攥得变形,布料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。
她越是装作若无其事,他越能看清那些藏在漫不经心下的裂痕。
颤抖的指尖,过度用力的咬肌,还有脖颈处未消的青筋。
浅浅。
他的声音哑得不成调,指尖轻轻去勾她垂落的手:
在我这儿不用笑的。
他看见她突然蹙起眉头,湿漉漉的额发黏在苍白的皮肤上。
她别过脸去,语气里带着恼意:
麻烦,怎么偏偏让你撞见了呢?
看着她懊恼的表情,凌寒忽然从床边站起身,高大的身影顿时将丁浅整个笼罩。
她下意识眯起眼睛,刚想开口——
却见他目光沉沉地扫过她湿漉漉的发梢,扫过那件紧贴在身上的高领毛衣。
她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,苍白的脸上却还挂着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。
天气冷了。他忽然叹了口气,伸手将她黏在脸颊的一缕湿发别到耳后,指尖在触到她冰凉的皮肤时顿了顿,去收拾一下,别着凉。
说完便转身往门外走去,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丁浅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,发现他肩头的西装布料还留着她刚才蹭湿的痕迹。
直到关门声彻底消散在空气里,丁浅才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。
她摸出打火机,一声重新点燃了一支香烟。
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。
她推开窗,凛冽的寒风瞬间灌进来,吹散了满屋的烟味。
那道熟悉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了楼下,凌寒大步走向那辆黑色轿车,没有一丝犹豫地拉开车门。
引擎发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。
轮胎碾过积雪,渐渐消失在街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