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,稳健且隐蔽。
然而,树欲静而风不止。
这日午后,林风刚从符纸坊完成清理任务出来,正准备赶往废丹房,却在经过一处僻静回廊时,被两个身影拦住了去路。
是两名外门弟子,修为都在炼气四层左右,比林风明面上表现出来的炼气三层要高上一线。一人身材高瘦,吊梢眼,抱着胳膊,神态倨傲;另一人矮胖些,脸上带着看似憨厚实则精明的笑容。
林风认得这两人,高瘦的叫孙浒,矮胖的叫钱贵,在外门中小有名气,倒不是因为他们实力多强,而是这两人是出了名的喜欢抱团欺压更弱小的弟子,尤其爱敲诈勒索那些埋头干活、性格懦弱的杂役弟子。王硕在时,他们没少巴结,帮着干些欺上瞒下的勾当。
林风心中微微一沉,面上却露出几分怯懦和疑惑,后退半步,低下头:“两位师兄……有何指教?”
孙浒上下打量了林风几眼,嗤笑一声:“哟,这不是废丹房的‘能手’林师弟吗?听说最近很忙啊,到处接活儿,贡献点没少赚吧?”
钱贵笑眯眯地接话,语气却带着一股阴阳怪气:“林师弟这么拼命,是不是快攒够贡献点兑换‘聚气丹’了?真是让人羡慕啊。哪像我们哥俩,手头紧巴巴的,修炼都跟不上咯。”
林风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来意。这是看他最近任务接得勤,又似乎性格软弱,把他当成了新的肥羊。
他心中冷笑,脸上却显得更加惶恐,连连摆手:“师兄说笑了,弟子资质愚钝,只是做些苦力活勉强糊口,贡献点……贡献点都换了日常修炼所需的辟谷丹了,实在没有盈余……”
“放屁!”孙浒把眼一瞪,上前一步,气势逼人,“当我们是傻子?废丹房、符纸坊、灵田……这些活儿虽然贡献点不多,但你这么连轴转,怎么可能没攒下点?少废话!哥俩最近手头紧,借五十贡献点来花花!”
五十贡献点!这几乎是林风辛苦劳作一两个月的全部收入!
钱贵依旧笑着,话里的意思却更狠:“林师弟,外门弟子间互相‘帮衬’也是常事。你看王硕师兄,不就是因为不懂‘规矩’,才栽了跟头吗?你总不想步他后尘吧?破财消灾,懂吗?”
竟是直接威胁上了。
林风低着头,眼底寒光一闪而逝。他飞快地权衡着。
动手?以他隐藏的修为和手段,瞬间放倒这两人毫无问题。但后果呢?在宗门内私下斗殴,尤其是以下犯上,必受严惩。更重要的是,一旦暴露实力,之前所有的隐忍和伪装都将付诸东流。
隐忍?交出贡献点?且不说他根本不愿受这份欺辱,一旦示弱,只会让这两人觉得他好拿捏,日后变本加厉,麻烦不断。
必须想一个既能解决问题,又完全符合他“低调隐忍”人设,甚至能进一步强化这个人设的办法。
电光火石间,一个念头划过脑海。
他猛地抬起头,脸上血色尽失,嘴唇哆嗦着,眼中充满了惊恐、委屈和一种被逼到绝路的绝望,声音都带上了哭腔:“两……两位师兄!弟子真的……真的没有啊!那些贡献点,弟子……弟子都预支给丹堂的李师叔了!”
“预支?给丹堂?”孙浒和钱贵都是一愣,显然没料到这个回答。
“是……是的!”林风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,语无伦次地急切解释,“李师叔……李师叔他研制新药,需要人手试药……报酬丰厚,但……但需要先预付贡献点做保证金……弟子,弟子一时糊涂,把所有贡献点都押上了……说好……说好试药结束后双倍返还……可,可试药还没开始……弟子现在真的一个贡献点都没有了啊!”
他说得情真意切,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,将一个被无良师叔欺骗、榨干血汗钱、又面临同门勒索的可怜弟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。
“试药?保证金?”孙浒和钱贵对视一眼,将信将疑。丹堂确实偶尔会有试药任务,风险极高,但报酬也确实丰厚。预支保证金这种事,听起来离谱,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。
“哪个李师叔?说清楚!”钱贵眯着小眼睛逼问。
“是……是李道然师叔!”林风仿佛被吓坏了,脱口而出一个名字。这是丹堂一位以脾气古怪、钻研冷僻丹药着称的执事,在外门弟子中名声颇差。
听到这个名字,孙浒和钱贵的脸色都微微一变。李道然的名声他们也有所耳闻,是个不好惹的主,而且极其护短记仇。如果真是他的试药任务,他们还真不敢胡乱插手。
“妈的,真晦气!”孙晦啐了一口,看样子信了七八分。敲诈一个穷光蛋没意思,更何况还可能牵扯到丹堂的怪脾气执事。
钱贵打量了林风几眼,看他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怂包样子,不似作伪,便也失去了兴趣,皮笑肉不笑地道:“算你小子走运!既然把钱押给了李师叔,那就自求多福吧!但愿你能活着拿到那双倍返还!我们走!”
两人悻悻地瞪了林风一眼,转身离去。
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后廊尽头,林风才缓缓直起身子。脸上的惊恐、委屈、绝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,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平静。
他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,眼神幽深。
“李道然师叔……抱歉,借您名头一用了。”他低声自语,毫无诚意地默念了一句。
这个麻烦,暂时解决了。不仅没付出任何代价,反而进一步巩固了他“运气差、人傻、好欺负”的可怜虫形象,应该能有效减少类似敲诈的发生。
但他心中并无喜悦,反而更添一层阴霾。
外门并非净土,弱肉强食的法则无处不在。只是埋头种田,麻烦也会自动找上门。
必须更快地提升实力,也必须让“丹尘子”那边尽快步入正轨,获得足够的资源和支持。
他整理了一下表情,重新变回那个沉默寡言、略带愁苦的外门弟子,加快脚步,向着废丹房走去。
只是在他离开后不久,回廊另一侧的拐角阴影里,一个抱着扫帚、仿佛一直在那里打盹的邋遢老者,缓缓睁开了惺忪的睡眼。
正是藏经阁的玄云真人。
他望着林风消失的方向,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、难以捉摸的笑意,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嘟囔了一句:
“试药?李道然?呵……小滑头……”
打了个大大的哈欠,他又重新耷拉下眼皮,仿佛从未醒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