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六扇门值房那令人窒息的震惊与痛苦中挣脱出来,凌无双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里。
秦风被她严令封口,关于“月魄”玉佩与母亲身份的骇人推测,如同一个巨大的、充满毒液的秘密,被她死死压在心底,不敢让第二人知晓,尤其是……司徒岸。
回到丞相府自己的客院时,已是后半夜。
府中一片寂静,唯有巡夜护卫规律的脚步声偶尔传来,更衬得夜色深沉。
她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,生怕惊动了什么,或者说,生怕面对那个她此刻最想依靠、却又最不敢靠近的人。
然而,她刚踏入房间,点亮烛火,便看到外间的小几上,放着一个精致的食盒,旁边还有一张素笺。
是司徒岸的字迹,力透纸背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:
“听闻你深夜方归,想必劳顿。
让厨房备了些易克化的点心与安神汤,趁热用些。
案牍劳形,勿忘己身。——岸”
字里行间的温度,如同暖流,瞬间涌向凌无双冰冷的心口,让她鼻尖一酸,几乎要落下泪来。
她多想此刻就冲去他的书房,扑进他的怀里,将所有的震惊、痛苦、迷茫与恐惧尽数倾吐,寻求他的庇护与指引。
他是她黑暗中的灯塔,是她唯一可以全然信赖的港湾。
可是……不能。
母亲可能是“明月宗”核心成员这个推测,像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,骤然横亘在她与司徒岸之间。
“明月宗”是颠覆凌家军的元凶,是朝廷的心腹大患,是司徒岸身为丞相必须铲除的敌人。
若母亲的身份坐实,那她凌无双是什么?
逆党之女?
身上流着与仇敌同源的血?
这个认知让她不寒而栗。
她无法想象,当司徒岸知道这一切后,会用怎样的眼光看她?
是震惊?
是怜悯?
还是……怀疑与疏离?
他身居丞相之位,肩负江山社稷,能接受自己未来的妻子,拥有如此不堪回首、甚至可能危及他仕途与性命的出身吗?
即便……即便他愿意接纳,她又怎能如此自私,将他拖入这滩可能万劫不复的浑水?
安王与明月宗可能存在的关联,已然让局势凶险万分,若再加上她母亲这层关系……她不敢去想那后果。
巨大的痛苦与挣扎,如同两只无形的手,狠狠撕扯着她的心。
一边是对司徒岸毫无保留的爱与依赖,一边是对可能失去他、连累他的恐惧,以及对自身血脉来源的厌恶与惶惑。
这一夜,凌无双睁着眼直到天明。
食盒里的点心与安神汤原封未动,早已凉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