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4章 硬盘会发芽(2 / 2)

“我被一家公司拒保,就因为我的外卖订单里,连续三个月都有含糖饮料!可我那是给来我这加班的同事点的啊!”

“我走路少,被系统打上‘低活力’标签,可那是因为我他妈的有膝盖积液啊!它怎么不算这个!”

民众的怒火,一旦被点燃,便成燎原之势。

看着这一切,陈景明知道,自己不能再躲在幕后了。

王强的“伤痕云t”,李娟的“标签审判”,都是在为他铺路。

他拥有最后的,也是最致命的那块拼图。

他打开电脑,将那段储存了许久,记录着程远山在坟前全部独白的完整视觉记忆录影,拖到了桌面上。

他不再试图隐藏这种能力的来源,只是在发布之前,用颤抖的手指,在文档里敲下了一段说明:

“我不知道这种能力从何而来,也不知道它会持续多久。我只知道,当我看着一个人,我能看见他曾走过的路,和他身上被时代刻下的伤。这并非审判,只是记录。”

他将视频上传到一个独立的服务器网站,在密码设置栏里,他郑重地输入了四个字——麦浪唱歌。

点击“发布”的瞬间,他仿佛听到了遥远的故乡,那片金色麦田在风中歌唱的声音。

巨大的访问量瞬间涌入,服务器的指示灯疯狂闪烁,几秒钟后,网站因过载而一度瘫痪。

几乎是同一时间,全省二十多家最有影响力的媒体公众号,像是事先约定好一般,同步转载了这段视频的链接。

标题清一色,只有一句话:“那个算命的人,也曾跪着求活。”

风暴的中心,不再是那个冰冷的算法,而是程远山那个在晨光中单薄、疲惫,像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的身影。

风暴之下,是更多微小的力量在汇聚。

社区的团购群里,平时只讨论哪家白菜便宜的阿珍,破天荒地在群里发起了一项名为“硬盘重生计划”的募捐。

她没有讲大道理,只是用最朴实的语音说道:“弟兄们姐妹们,城北那帮工友的救命家当被人偷了。谁家有不用的旧硬盘、u盘,给他们送去。咱们不靠神仙,就靠一堆铁盒子,也能把黑的照成白的。”

响应者云集。

闲置的硬盘堆成了小山,阿珍甚至组织了附近几所中学的学生志愿者,在网上找教程,学习基础的数据恢复技术。

奇迹就在一个闷热的下午发生了。

一名高二的男生,在格式化一块旧硬盘时,意外恢复出一段被覆盖删除的监控录像——画面虽然模糊,但能清晰地看到,在王强从脚手架上晕倒坠落的那天,就在事故发生前几分钟,曾有一个戴着安全帽的男人,鬼鬼祟祟地靠近,并手动松动了那根关键的安全绳。

消息传出,舆论哗然。

一直以“证据不足”为由拖延的警方,当晚宣布重启调查。

而在省城医院的档案室里,即将退休的张护士长在例行检查时,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台早已废弃的老旧磁带录像机上,一颗红色的电源指示灯,正发出极其微弱的闪烁。

她心中一动,关上门,悄悄接入设备。

磁带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。

屏幕上,雪花点闪烁过后,竟出现了一段从未上传至中心服务器的备份影像。

画面中,程远山在三年前的一个深夜,独自潜入医保数据中心,拷贝了大量的原始患者数据。

“他也在收集证据,”张护士长看着屏幕上那个年轻得多的身影,低声自语,“也许,他从来就没真正倒向那边。”

她将内容加密,发送给了小刘律师,并附上了一句话:“有些人,是坏透了;有些人,是伤透了。”

夏末的一个傍晚,老杨家的院坝里,再次摆上了流水席。

这一次,没有鞭炮和喧嚣,主题是“伤痕宴”。

每个人都带来一道与自己或家人的疾病有关的食物:一碗止咳的冰糖雪梨、一碟健脾的山药粥、一盘助眠的盐焗核桃……

小豆子坐在角落里,不像上次那样活泼,而是安静地用蜡笔画着一幅新画。

画上,一个黑色的硬盘裂开了,从裂缝里,长出了一株株金黄饱满的麦穗。

陈景明端着一碗清茶,望着院子里互相拍着肩膀、交换着食物的人们,轻声对身旁的李娟说:“我们没能阻止他们算命,但我们好像教会了大家……去听懂大地的回声。”

李娟笑了,眼角有泪光。

话音刚落,远处山坡上,那个曾见证了王强坠落的、早已被宣布报废的摄像头,顶端的红色指示灯,突然亮了一下,持续了整整三秒,像一次缓慢而深沉的眨眼,随即又归于寂灭。

陈景明心头一动,似乎感觉到某种呼应。

就在这时,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,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,归属地显示是他的老家。

他走到院子外安静的角落,按下了接听键。

“喂,你好?”

电话那头一片嘈杂,像是有很多人在惊慌地喊叫,一个带着哭腔的、邻居大婶的尖利声音穿透噪音,撕扯着他的耳膜:“狗剩!狗剩是你吗?!你快回来!你妈……你妈她从楼上……”

声音在这里戛然而止,电话被挂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