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在泥泞的官道上艰难前行,狂风卷着暴雨,几乎要将车篷掀翻。
车厢内一片漆黑,只有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,瞬间照亮叶明沉静而坚定的侧脸,以及韩猛和家将们紧握兵器、屏息凝神的身影。
没有人说话,只有车轮碾过泥水的声音、呼啸的风雨声和彼此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。
约莫一个多时辰后,马车在黑水堰附近的一片小树林边停下。
这里距离堤坝还有一段距离,为了避免打草惊蛇,众人必须步行前往。
“三少爷,前面路滑,您小心。”韩猛率先跳下马车,伸手扶了叶明一把。冰冷的雨水立刻打湿了他们的衣衫。
叶明站稳身形,抹了把脸上的雨水,低声道:“无妨。韩大哥,带路。”
一行人如同鬼魅般,在风雨和夜色的掩护下,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黑水堰摸去。两名老工匠虽然年纪不小,但经验丰富,步履沉稳,紧紧跟在后面。
很快,巨大的黑水堰轮廓在雨幕中隐约可见。
河水因为暴雨而明显上涨,浑浊的激流不断拍打着堤坝,发出沉闷的咆哮声,听得人心惊肉跳。
韩猛打了个手势,众人伏低身体,借助草丛和岩石的掩护,悄悄靠近他之前发现问题的背水坡位置。
到了近前,即使是在这样恶劣的天气和光线下,也能看出那几块被撬松的护坡石与周围的不同。
它们与基座的连接处有明显的缝隙,周围的泥土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,在雨水的冲刷下更加明显。
如同一个被精心伪装、却已开始渗血的伤口,暴露在堤坝之上。
“就是这里!”韩猛指着那几块石头,声音压得极低,“对方手法很老道,若不是特意来找,根本发现不了。但水要是再这么冲下去,最多撑到天亮,这里必垮!”
叶明蹲下身,用手摸了摸那松动的石块和周围的泥土,眼神冰冷。
这绝非自然损坏,而是蓄意破坏!他站起身,对两名老工匠道:“两位老师傅,看你们的了,能不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,把这里加固好?”
其中一位姓赵的老工匠仔细查看了情况,又摸了摸石料的质地,沉吟片刻道:“三少爷,情况有点麻烦。石头本身没坏,是被撬松了。直接复位很难牢固,需要先用木桩和夯土在背后顶住,再把缝隙用混合了糯米汁的三合土填实,才能顶住水压。这雨太大,干活很不方便,而且需要时间。”
另一位钱工匠补充道:“关键是动静不能大,锤打夯土的声音在雨夜里也能传出去,万一附近有他们放哨的……”
叶明眉头紧锁,这确实是个难题。他环顾四周,目光落在汹涌的河面上,又看了看堤坝的结构,忽然问道:“如果……我们不从背面加固,而是从正面,用沙袋和巨石,在这些松动石块的前方,垒一道临时的缓冲堤呢?不需要完全挡住水流,只要能分散水流的冲击力,撑过这场暴雨就行!事后再彻底修复。”
两位老工匠对视一眼,赵工匠眼睛一亮:“这法子可行!垒缓冲堤虽然也费力,但主要是搬运,动静比夯土小得多!而且沙袋巨石能就地取材一部分!”
“好!就这么办!”叶明立刻下令,“韩大哥,你带一半人负责警戒,注意上下游和两岸有无可疑人影。其他人,跟我还有两位老师傅一起,搬运沙袋石头!动作要快,但要轻!”
命令一下,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。叶明没有丝毫贵族少爷的架子,挽起袖子,和家将、工匠们一起,冒着倾盆大雨,开始从附近收集石块,装填韩猛他们带来的备用麻袋。
泥浆裹满了他们的裤腿,冰冷的雨水顺着脖子往里灌,每个人都狼狈不堪,但没有人抱怨,没有人退缩,只有沉重的喘息声和石块、沙袋落入水中的闷响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暴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,河水还在上涨。
在那几块松动石块的前方,一道由沙袋和石块垒起的、歪歪扭扭却足够结实的临时缓冲堤,正在一点点成形。
它像一道忠诚的卫士,用自己的身躯,抵挡着狂暴的河水,保护着身后脆弱的堤坝“伤口”。
叶明感觉自己的手臂如同灌了铅一般酸痛,冰冷的雨水让他浑身发抖,但他咬紧牙关,一次次抱起沉重的石块。
他知道,此刻他多搬一块石头,下游的村庄和农田就多一分安全,对手的阴谋就少一分得逞的可能。